风雷列传

【鸣佐】长庚

给 @煮酒  茶壶《溯洄》的G文，今儿上午我收到本子了，估计大家都收到了。《溯洄》真是浩繁文章，当时跟着连载（？）走的时候根本没想到后面是个前世今生跟原作能串起来的故事。顺便替茶壶求个repo。

其实就是个没油没盐的日常，不跟698走，大概就是佐助正常地回到了木叶，没有四战那些奇怪的地图炮技能和扑朔迷离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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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

       化雪天最冷。

       诚然雪是薄的，如同过去的许多年月里这时节应有的样子。云铺在天上，残碎的雪末板结在路面，履之有声。咯吱咯吱，咯吱咯吱，从清晨的冷雾中牵扯出来，绰约、绵延。屋宇之内却是暖的。窗上水迹蜿蜒，或轻捷或凝滞，纷纷然自上而下阔别那一层并不很厚的玻璃，先是落在地上，继而升入风里。

       宇智波佐助照旧醒得早些，从溺人的暖被中将自己拔出来耗去了他不小的毅力。他把窗帘拉开一条缝，灰白的天光与寒气便触手可及。靠近玻璃一侧的布料已经濡湿，舔在掌心难受得很。他捡起不知是谁的外袄胡乱裹上，微凉的触感刺激皮肤，捎带着人也就愈发清醒。盥洗室的水声很快吵醒了另一个人，漩涡鸣人闭着眼伸懒腰的同时自喉咙里挤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呜咽。他从床铺中一跃而起的动作只刚做到一半，蓦地里被厚硬的床板硌到了尾椎，顿时疼得缩作一团倒回枕衾之间，不动了。

       他又忘了这早已不是从小睡习惯的绵软床垫。宇智波佐助自幼没睡过软床，而没睡过软床的人乍一躺在那样的床上第二天便坚称腰酸背疼无法入梦。他对着一双寸步不让的拧紧的眉宇无可奈何，后来腰酸背疼的人就成了他自己。有时候他跟九喇嘛暗暗地抱怨，反倒被幸灾乐祸地挤兑有本事你别跟宇智波家那小子一起过日子呀。可惜日子必然要过下去，最后他总算能在一张硬得硌骨的床板上安眠到天亮，宇智波佐助则勉为其难地习惯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好像枕在空气上”的鹅毛枕。

       盥洗室水声照旧，丝毫不为他折腾出的动静而停顿。漩涡鸣人有些不忿。他想起第一次鲤鱼打挺未遂硬生生摔回床上的时候，宇智波佐助叼着根牙刷咻地出现在卧室门口，比飞雷神慢不了多少，从沾了水的乱糟糟的短发到漆黑的眼睛里不知是惊奇还是嫌弃的神色都生动极了。

       宇智波佐助光着脚踱到餐厅，从冰箱里取出食材开始做早饭。漩涡鸣人也从盥洗室出来，一眼看见桌上盛着牛奶的玻璃杯。他摸了摸杯壁，温的。灶台上滋滋地响着热油炸开的声音，煎鸡蛋的香气推开冰冷的空气钻进他的鼻子里。宇智波佐助穿着他的袄而系着围裙的样子有些滑稽，他便知道这人一早也睡得迷了。窗外仍是一团雾，又轻盈又混沌，昭彰着初冬化雪天的威力。他溜进厨房就势埋在灶边忙碌的人的脖颈里，嗅到一点温暖的烟火气。

       宇智波佐助不为所动，一翻平底锅煎蛋滑到盘子里。漩涡鸣人顺手抓过旁边的酱油瓶做最后的调味。宇智波佐助耸了耸肩将这人从身上赶走，后者识相地让开，端着自己的煎蛋杵在门边看他煮好味增汤，盛好米饭与各式小菜，掠过自己走向餐桌。

       像这样的和式早饭，刚在一起那些天漩涡鸣人跟着他吃过那么两次，总觉与自己肠胃不相宜。他一度试图说服宇智波佐助试试泡面就牛奶，结果被对方的眼刀剐得不轻。宇智波佐助懒得管他同居人吃什么，漩涡鸣人也不会做最基本的简单料理，于是刚开始的同居与合租没有太大差别。终于有一次他路过超市时福至心灵地拎回去一袋打折番茄，而那天其实是宇智波佐助负责买菜做饭。当晚他吃到了一顿不怎么好吃的番茄拉面，那之后冰箱里也就再没出现过过期牛奶。

       于是又衍生出新的问题：有时东西会买重，有时又会物资匮乏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从抱怨中闹明白自己原来把对方想得过于勤快。这几乎是一番神奇的体验，在两个年轻人近二十年来的人生中不曾经历过。这之后漩涡鸣人终于反应过来，并告诉宇智波佐助两个人过日子大抵应当商量着来。宇智波佐助仿佛听到了什么新鲜的道理，很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甚至第二天买回一沓便利贴，说是山中井野跟他传授的诀窍，来不及说的时候可以用来留言。可惜那大半个月里他们都没有长期任务，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状态下留言条就成了多余。很久以后大扫除时宇智波佐助从犄角旮旯又翻出了几乎没怎么用过的贴纸，那上头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大概这是什么冥冥中的凶兆：便利贴重见天日后不几天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冷战，打不起来也无法可想。幸而在成了家的没成家的狐朋狗友们的明示暗示下，这一沓贴纸挺身而出，居功至伟。危机圆满化解，木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大为惊诧，自认为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论如何也不至于拆村子呀。那时候春野樱刚从木叶医院下班跟他们一路回去，闻言呵呵了她两个前队友一脸：还好意思说成年人，日子都不会过呢。

       两位忍界最强为此很是挫败了一段时日。

       可是这话毕竟不假，不假到宇智波佐助都快要以为人们常说的“七年之痒”实则扯淡。有时他愤愤地想怎么可能七年才痒，明明跟这吊车尾在一起只待一天都浑身不自在。这当口多半漩涡鸣人又用铺天盖地的速食面挤占了储物柜，夤夜鼾声肆无忌惮，或者烧出了咸死人的饭菜还自认为口味刚好。他不禁又追忆起早年间不过总角之年的自己能一个人过得井井有条，稍大些还能拉扯着一整个小队配合无间满世界闯荡，怎么偏偏就在漩涡鸣人这儿栽了跟头。

       这话他谁也没说，由自己在心里慢慢地琢磨。夏天与秋天过去了，初冬渐渐到来，原本的不自在也就潜移默化地理所当然着。他不知道日子是不是就此过成了日子。

       漩涡鸣人在水台前叮铃桄榔地洗碗。云缝里漏下些浅淡的阳光，冷风刮过路边的树杈，呼呼地，把黄叶吹作漫天的雨。他回头冲客厅里的人问佐助你今天做什么，后者窝在被炉里瞥一眼桌上铺开的忍具包算是回复。宇智波佐助在忍具保养这方面近乎苛刻，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只有漩涡鸣人知道这人无非怕冷罢了——家里要购置些七七八八的杂物，但他的同居人不愿在初冬的化雪天里顶风外出。

       他默不作声地笑了笑，想起刚起床的时候，这人只碰了一下窗玻璃就被激得猛一瑟缩的样子。

       漩涡鸣人踏着残雪走在木叶的街巷，抬头看见远山尖缀着一缕似有若无的云。他一手拎着大大小小的袋子另一手攥着张寒风里瑟瑟的清单，觉得这股邪风倘若再吹一阵自己这双耳朵怕要不保。难得的好天气，却是这样让人毛骨悚然的冷。他想难怪佐助这样怕冷，又想以前怎么没见那家伙这样怕冷呢。

       他的这个问题，连宇智波佐助自己也不能回答。忽略体感的人意识到自己原来还有体感这回事情，长于生存的人要开始体会生活，都是殊不可解的历程。有一天漩涡鸣人突发奇想，说我们去找找从哪个角度看木叶最好看吧。宇智波佐助冷哼一声问他你是不是特别闲。他堂堂正正说是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了，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确乎不必那么疲于奔命。后来他们找到影岩上的一处小平台，从那里可以看到群山环抱中的木叶、木叶周邻的森林与更远处的江水山川。再后来他们又知道天地其实是不同的样子，风雨霜雪，亭午夜分，在许多地方看另外的许多地方都是美的。

       晨雾散开了，日子流水价过去，他们的，旁人的。摸索着，磕磕绊绊，日子叠着日子，磨砺出晶莹的成色。

       晚些时候漩涡鸣人和宇智波佐助蜷在被炉里吃一顿简单的晚餐。热气蒸腾，客厅的电视屏幕都沾染上湿湿的一层水汽，导致那里头的人影晃晃悠悠不成正形。宇智波佐助看了一会儿不得其旨，放下筷子表示明天要找人来修。外头是周而复始般灰暗下去的天，北风正紧，好在这一天临日落时现出了淡淡的一片晚霞。漩涡鸣人点头说好。他又戳了戳对方的肩膀，说你看星星出来了，好像比昨天晚一点。

       他说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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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

前几天还跟茶壶开玩笑说写了“长庚”就忍不住想写“启明”，前者没油没盐地居家过日子，后者没油没盐地战斗受伤。我觉得这颗不同时候叫做不同名字的星星一定很美。

“能跟《寒江雪》放一块儿”，其实这就是这篇文最大的意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