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雷列传

【鸣佐】夜归人 04

       恰似一枚石子落进池水里。宇智波佐助这一句虽不算高声，但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在心底听出了连绵的回音。

       “那件事之后？”漩涡鸣人几乎是下意识地重复道，又同时想到了春野樱刚才提及的另一桩事实。叠加的惊疑教他不自觉低沉了喉音：“那次战斗之后佐助的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至少在数据上是这样没错——虽然本人表示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春野樱说着，望向丈夫的神情随之凝重了些。她很快转而询问起漩涡鸣人来：“你们和金式百式战斗的那地方，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物吗？”

       后者与他身旁的好战友对视一眼，却同时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出了不大确切的惘然。倘若说已经在木叶忍村中供职多年、早练就了不同于年少时候的观察力与大局观的七代目火影尚难以察觉出什么端倪，而终年执行着常人无法想象的极密任务、刀口舐血一如家常便饭——被七代目火影称为“另一位火影”的存在——宇智波佐助，也终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一片荒原，以往的追查中没有见过这样的地方。”他慢慢地说，“鸣人也是知道的，迄今我们掌握的那些家伙的据点并不多，那里可能是另一处，虽然现在也已经毁了。”

       漩涡鸣人点头表示赞同，大概是担心宇智波佐助的描述太过简略，他便一面回想一面补充细节。

       “不寻常的东西虽然没有，但真是荒得可以，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什么的。天色也各种暗……”他瞥见春野樱愈发皱紧的眉头，只恨自己不会佐井的画技，以至于这样近乎手舞足蹈的比划也不过使听者徒添迷惑罢了。

       蓦地里他灵光一闪，找到某个自以为简洁生动的表述以拯救他和他那位黑头发的友人都不太会说话的窘迫：“就、就像当年四战战场那样的说！”

       话音未落腰间便是一痛，转头看去果然是宇智波佐助写满你个白痴还是闭嘴吧的脸，以及对方施施然收回的胳膊肘。

       他耸耸肩表示怪我咯，不出意外地被对方一记眼刀飞了回去。

       像那样一团糟且年代久远的战场，真亏你想得出来啊。

       宇智波佐助用眼神无声地表示嫌弃。

       春野樱大概是放弃从这两个某些方面苦手得有些过分的“忍界最强”口中检索出有效情报了，另一方面漩涡鸣人与宇智波佐助对于自身显然已经反映在数据上、本人却毫无知觉的异状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偏偏这两个家伙仍旧不承认有什么不适，事情便更加蹊跷起来。

       “好吧——鸣人的义肢我先收下再详细检查一遍看看，如果确实是内部损伤会尽快修补。”她轻轻掂了一下那条缠满绷带的手臂，视线却落在了宇智波佐助的脸上，“佐助也暂时留在村子里。这个状态无论如何也太勉强了，追查辉——执行那种程度的任务，可不是闹着玩的。总之你们两个，都给我消停一点不要逞强犯傻……先这样吧，我马上去找纲手师傅。”

       被这样理所当然的口气擅自作了“太勉强”的结论，宇智波佐助难得有些上火。可是不等他将反对的理由陈列出来，春野樱已经擦着他与漩涡鸣人的肩膀，越过两人出门去了。

       “呐，我说，”诊疗室的门喀嗒一声关上的同时，漩涡鸣人压得低低的声音就贴近了他的耳朵，带着满满的心惊胆战与一点说不上缘由的幸灾乐祸，“总觉得小樱更有火影的气势呢，你这家伙也很不容易嘛。”

       回答七代目火影的自然是更加利落的一记肘击。

       “嘶——佐助你啊，都是有女儿的人了敢不敢不这么没轻没重？！”

       快要走到火影大楼的时候漩涡鸣人兀自捂着腹部碎碎念着他身边一副事不关己状的罪魁祸首，后者显然是气短了一整个清晨这时候终于通过某种不大友好的方式发泄出来并且恢复了神清气爽。宇智波佐助扫一眼他们村吊车尾火影简直不能更假的苦瓜脸，心情大好：“两座山都没夹死你，现在又来卖哪门子的萌？”

       “宇智波大大你不要太过分，”漩涡鸣人软的不行来硬的，声调表情切换自如，“都是残疾人谁怕谁啊我说。”

       “少啰嗦，纯体术我让你十招。”对方好像吃准他当下单手不能结印，眉毛都不抬一下，淡然道。

       已经升得挺高的太阳将街道两旁的建筑阴影收拢着，明亮的光芒落在行人的肩上。微风蹁跹得轻快极了，间或将衣袂略略地卷起，使得烈烈的布帛翻飞声混入满街起伏的跫音。这样的再寻常不过的春日里的木叶，与这样的游刃有余地放着嘲讽的友人，却教漩涡鸣人心中忽而泛起了既轻盈又鼓胀的煦暖来。

       真好啊。

       他想。

       这就是在宛如无尽黑夜一般的战争里，许多人用鲜血、汗水、眼泪与希望换来的“明日”。而他与宇智波佐助，与经历过那样的“黑夜”的生者，尚且在为了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春日，在众人看得见又看不见的所在不息地战斗着。树叶飘飞的地方，心头那点跳动的宵小火光便长久地闪烁着。而火之意志，也便这样燃烧在一代一代木叶忍者的生命里。

       漩涡鸣人纵目远眺，一时有些感慨，才要说什么却猛地顿住了。再开口时早失却了原本的悠闲和余裕。

       “免了我说！今天还有工作，有胆等我下班再战啊！”

       他头也不回地发足冲向火影大楼敞开的大门：身为顾问的奈良鹿丸仿佛早就在那里等着——和他手上亟待火影亲自处理的文件一道。已然迟到的七代目火影跑得飞快，以至于宇智波佐助回过神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前者挥过头顶的左手，以及奈良大顾问向他投来的再明白不过的一个二个都麻烦死了的眼神。

       宇智波佐助面前顿时只剩下友人在飞奔中扬起来的烟尘。

       “一如既往地吊车尾啊。”

       不经意感慨出声的形容使他忽而想起这人家里的小兔崽子还在等着他验收修行成果，虽然是强行要求的特殊训练，而自己也顺势布置下了对现在的漩涡博人而言几乎是超S级任务的修行目标。漩涡博人的确比乃父的脑子灵光了不少，但这种无法依靠查克拉、单单凭借手里剑与身体灵活度去实现的修行，想必要让他很吃一番苦头了。

       ——只靠查克拉、忍术和所谓“意外性”的滑头，是不能成就真正的忍者的。既然身为九尾人柱力的漩涡鸣人的模式不可复制，不如早点让这小子稳扎稳打地从头练起。

       何况即使是漩涡鸣人那样有着强大到犯规级别的查克拉，一旦被制住要害，不也只剩绑在树上任人摆布的份吗？

       他向远郊不疾不徐地走着，之前那场并不算轻松的战斗便随思绪一道渐渐浮现在脑海里。春野樱早些时候的那些话，漩涡鸣人忽然不听使唤的义肢，甚至是自己虽然毫无感知却被检查出大大削弱的双眼——说不在意是假的。总有什么牵牵连连萦怀着的事情，从那之后便似乎始终隐约地闪回着，待要捕捉却全然无从下手：这一切又是否彼此关联呢？

       ——“在那地方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物吗？”

       ——“就、就像当年四战战场那样的说！”

       ——查克拉，轮回眼，漩涡鸣人。

       他刚才想到的是什么……绑在树上任人摆布？

       ——树？

       视野渐渐地开阔着，高大的建筑物次第为草木山石所替代。啁啾鸟鸣点染开他一个人的足音，而吹面不寒的薰风中也沾上了泥土清芬。

       宇智波佐助迎着并不太刺眼的春日的朝阳停下了脚步。

       他望向高而远的那一团明黄。湛蓝的天宇下飘散开几道轻纱般的白云，像是正拂在他的心上。那感觉是他向所熟悉的，虽然尚不能明白无误地辨析清楚，但对于习惯了无尽的凶险与迷雾的忍者而言，单是这样的感觉便已经足够了。

       他定了定神，循着风中幽微的手里剑撞击声，朝丛林深处走去。